山有木兮卿有意（二十四）
第二十四章
四周一片寂静，黑暗无声，慕容黎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看不到摸不到，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漫无目的地走着，突然看到前方一对夫妻，身穿黄色华丽的服饰，两人面对面笑着，看不到他们的正面，只知道两人扬起嘴角很幸福。像是察觉到什么，两人同时回头，慕容黎这才看清，一位与自己八九分相似，一位就是沈柠岚。
两人朝慕容黎伸出手：“黎儿，过来母后（父王）这里。”
慕容黎犹豫片刻，伸出的手在快碰到时，两人原本笑容的脸上布满鲜血，表情痛苦，缓缓地在慕容黎面前倒下。
父王……母后……
“父王……母后……不要……不要丢下黎儿……不要！”床上的少年猛地睁开眼坐起，气喘得很厉害，额头布满汗珠。冷静下来后环看了四周，这是他的寝宫……
推门声传来，就看到慕容清走了进来。
“大哥，你终于醒了！好点了吗？”
“……无妨，我睡几日了？”
“三天了，你再不醒，御医的脑袋都得搬家了。”
慕容黎无力地扯出一抹微笑，“都已经是亲王了，不可这般无规矩。”
“知道啦知道啦。”慕容清装作不耐烦地说道，随后闪着双眸，“大哥可要吃点东西？”
“不了，没胃口。”慕容黎摇摇头，“对了，小怡呢？”
“哦，方夜把她和慕容昊天的遗体安置在放置颜曦遗体的西厢殿了。”
慕容黎垂眸没说话，随即抬头要下床。
被慕容清按住，“大哥，你伤还没好。”
“想去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不就三具尸体嘛……”
“清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两个是养育我十五年的养父养母，一个是照顾我十一年的贴身丫鬟，他们都是因我而死，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话！”
慕容清有些害怕这样的慕容黎，仿佛回到了一开始两人相识的时候。
“对…对不起……”
慕容黎有些懊恼，自己语气冷了点才吓到他，对于这个从小流离失所吃尽苦头的弟弟，自己总是试图弥补他，所以他在自己面前没大没小也不是一两次了，而这次确实是……
“你出去吧。”
“大哥，我……”
“出去。”
慕容清有些委屈地出了寝宫。
慕容黎叹了口气，缓缓躺下，看着上方的薄纱失神。
几日后，慕容黎让方夜把慕容昊天、颜曦和小怡的遗体火化了，抱着三个骨灰盒一步步来到瑶光境内最高的山顶，他本想着葬在瑶光皇陵，可又遭受朝中大臣的反对，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妥。
眼神眺望着整个瑶光，眼中尽是无神。慕容黎找了个地方徒手挖了三个坑把骨灰盒放了进去埋好，跪在三个小山丘面前磕了几个头，“父亲、娘亲、小怡，原谅我没办法带你们回天权，以后瑶光就是我们的家而不是天权……我会替你们报仇的。”
“娘亲，等我成为新一代的天下共主，我就按照你之前的心愿，娶妻生子。”
“父亲，我会好好打理瑶光以及其他郡县，不会让你失望。”
“小怡，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我不爱喝药，总是等你哭鼻子我才会不情愿地把药喝了，因为你哭鼻子的样子真丑……如果你还在，我不会再惹你了，我会乖乖喝药，如果……”
等方夜找到慕容黎时，天已经黑了，而慕容黎却还是坐在小山丘旁喃喃自语。
“国主，天凉了，该回去了。”方夜把手中的披风盖在慕容黎身上。
慕容黎视线转向前方，微风吹起三千发丝，轻声道，“原来已经天黑了，可本王怎么觉得像是过了几十年了。”
“国主……”
慕容黎抬手道，“罢了，回去吧。”
“……是。”
方夜看着慕容黎孤独单薄的背影，无话跟了上去。
正准备踏入寝宫，听到远处宫女说了一声，“下雪了？”
慕容黎转身，一片片白色从天上飘了下来，伸出白皙纤细的手接住一片雪花，可很快就在掌中融化了。
“方夜，你觉得下雪和烟花哪个美？”
“回国主，各有各的美，但却只有一瞬间，虽短暂却美好。”
“是啊，一瞬间，可为什么本王却来不及看一眼，短暂的美就没了呢。”手上的水珠也有了些许寒意。
慕容黎收回手，抬脚进入寝宫，“本王要沐浴了，你们准备一下。”
“是。”宫女们退了出去。
雾气蒙蒙的浴池散发着热气，池中的人趴在池延边失神。
方夜进来时就看到这一幕，“国主，吃点东西吧。”
慕容黎回过神，“放下吧。”
方夜把手中的篮子放在一旁美人榻边的桌上，一阵淅沥流水声从身后传来，方夜知是慕容黎已沐浴好了，等稀疏的穿衣声停下了才转过身去看。
只穿着亵衣亵裤的慕容黎摆了摆手让伺候穿衣的宫女退下才走到方夜面前的美人榻上一坐，拿起精美的糕点一咬，淡淡的桂花香渗入鼻喉，撇了方夜一眼，“何事？”
“回国主，天玑郡城已被拿下，是要继续进攻天璇还是……”
“继续，让大将军以最快的速度拿下天璇，明日本王要御驾亲征，亲自上战场。”
“国主！不可啊！”方夜睁大双眼说道。“国不可一日无君，你这样离开瑶光，属下……”
“瑶光有清儿在，不必多说了，本王心意已决，下去吧。”
方夜犹豫了一会，退了下去。
…………
天权
朝堂上的龙椅无人已经很久了，没有找到执岳的遗旨大臣们也不敢说什么立哪个王爷为皇，现在是跟随执岳几十年的左、右宰相在处理各种事。
当执澈说要执明和执烨上战场杀敌时，右宰相愣住了，大臣征了一会后窃窃私语。
左宰相道“四王爷随会武功，但恕老臣直言，也难担此大任；而五王爷年纪虽已不小，却不会武功，不可。”
执澈道“烨儿的话，本王一想也确实不妥，但执明可随本王一同前去，毕竟是王子，也该为天权做点事，两位宰相觉得如何？”
“这……”左右宰相互看了一眼，陷入沉思。
一位大臣道，“大王爷说得也是，四王爷也该收收自己的心性了。”
“也是啊。”其余大臣纷纷说道。
右宰相思索一番点点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执明，“四王爷，您意下如何？”
见执明没回答，再次道“四王爷？四王爷？”
“嗯？怎么了？”执明回过神来问道。
“老臣方才说，您随大王爷一同出征，您意下如何？”
执明一怔，视线看向执澈，垂在双侧的手握了握，“本王……”
“既然执明不愿去，那就烨儿去吧，毕竟烨儿也是王爷，虽说不会武功但是听闻烨儿饱读诗书与孙子兵法，出谋略也是可以的。”
“大哥，我……”尽量让自己透明的执烨一愣。
“我去。烨儿不适合。”
“好！”
“四哥！”
执明拍了拍执烨的肩膀，左右宰相互看一眼点了点头。
左宰相道“既然如此，那过几日四王爷便跟着大王爷一同前往天璇边境。”
“……好。”
执澈站在一旁勾起了嘴角。
…………
明王宫
“四哥！你疯了！你不知道大哥一直在找机会除掉你么！你还要唔唔唔……”
执明拿起一块糕点塞到执烨嘴中，“好啦好啦，你都念叨多久了，饿了吧，吃点点心。”
执烨鼓着腮帮子嚼着糕点，等咽下去时，说道，“四哥，要不还是我……”
“不用了。”执明摸了摸执烨的头发，“你还小，战场不适合你，你也不会武功，你去了只是找死。”
“我不怕！如果是为了天权而死，那我就不怕！”
“那你有没有想到纯妃？”
“母……母妃……”
“我们失去了父王，纯妃和后宫的其他嫔妃失去了夫君，要是你也出了事，你让纯妃怎么活得下去。”
“我……”
执明叹了口气，“我离开天权后，凡事都要小心，不要轻易相信别人的话，知道么？在必要的时候要以自己的安全为主，还有，你…………”执明俯身在执烨耳旁说道。
“……我知道了四哥。”
执明拿出一张纸条塞到执烨的衣袖中，小声道“这是一年来我在朝中拉拢的大臣，现在是我的心腹，你要是有什么问题可以找他们一同商量。”
“不，这是四哥的，我……”
“烨儿！”执明突然的大声让执烨一怔，也意识到吓到了他，柔和道“此次出征结果如何我也拿不准，所以你要好好活着，如果我……你就出宫去找小葵，这丫头跟着我受不了少苦。”
执烨扑向执明，哑着嗓子说道，“四哥，答应我，活着回来，好不好？”
执明抚摸这执烨的后背没有说话，半晌，“去看看纯妃吧，找几个人保护好她，还有……小心皇后。”
“……四哥，你也要小心他。”
“嗯。”
前往天璇那天，执烨没有出来，执明也没有问什么。
“五弟怎么没有来送你？你们吵架了？”执澈调侃道，“不会吧。这么可怜。”
听闻这几日执烨没有去找执明，而收买执烨身边的太监说那日之后五王爷从明王宫出来时怒气冲冲，回去后砸了好多东西，想必是起了冲突。
“大哥有这个闲情逸致，倒不如想想怎么打胜仗，守住天璇这最后一块疆土。”
“你！哼。这事不劳你费心，但是打战之事就要劳烦四弟了。”执澈说完转身上了一起黑色战马，举起手中的剑，“出发！”
执明接过太监的战马上去，跟着一同前往天璇。
…………
瑶光军营
一位将军走了进来。“启禀国主，前方探子来报，天权的军队还有三天就到天璇边境。”
慕容黎穿着一身红衣看着钧天地图，“知道了，粮草可充足？”
“启禀国主，充足。士兵们也休息足够了。”
“很好，明日再靠近天璇三百里，扎营。”
“是！”
慕容黎见将军还没有走，转身走到沙盘旁，道，“上官将军，可还有事？”
上官睿欲言又止，“探子还说……此次除了天权的大王爷执澈，还有……四王爷执明……”
慕容黎拿着小旗子的手一顿，不知是愣住了还是在思考，手缓缓插在一块沙堆上，“本王知道了。”
“国主……您……”上官睿话还没说完，只见慕容黎沉着脸侧首，冷漠的眼神看向自己，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上官将军，有些事听听就好，本王的心思也不要想着窥探。”
“是，末将越界了。”
“下去吧。”
“是。”上官睿走出慕容黎的营中，尽管外面很冷，却不及慕容黎的眼神冷。
“上官将军在此作甚？”
上官睿循声而去，“原来是白军师，您怎么来了？”
白温岩点了点头，“亲王不放心，让我来辅佐国主。将军这是？”
“哦，末将正把探子的消息禀报好国主呢。”
“哦，这样啊。”
“军师，末将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将军但说无妨。”
“末将听闻天权的四王爷与国主关系匪浅，此次出征……”
“将军。小心祸从口来，那四王爷与国主之前不过是王爷与伴读关系罢了，你说灭国之仇与青梅竹马，孰轻孰重。”
“末将明白，那末将先下去了。”
“嗯，将军请。”
“请。”
待上官睿走远了，白温岩才走进慕容黎的君营中。
慕容黎听着脚步声没回头，而是继续看着沙盘，“什么风把军师刮来了。”
“亲王不放心，让微臣来辅佐国主。”
“清儿有心了，不过不必了，你回瑶光保护他吧。”
“国主。”
“回去吧。”
见白温岩还没有离开，放下手中的小棋子转身，“还有何事？”
“国主，一切以大局为重。”
“哦？看来军师是知道了些什么。”
见白温岩不说话，慕容黎扬起嘴角笑道，“军师怎么不说话？莫不是对本王不放心？”
“微臣不敢，但还是望国主不要感情用事。”
慕容黎的笑容逐渐消失，快步来到白温岩面前，抽出燕支抵在他的脖子上，微微见血，“不敢？嘴上说着不敢，却还是管起了本王的事，本王用不着军师提醒，军师还是回去好好教好清儿如何作为一个亲王，其余的就不要插手为好。”
慕容黎拿开燕支背对着白温岩，“回瑶光去。”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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